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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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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試

這是一片極其開闊的平原,以至於秦念走出的山洞顯得格外突出。

滿地青草繁花,卻沒有一棵存活的大樹。

若有佇立著的樹木,都光禿禿黑漆漆的。

趙刃一身黑衣,橫劍膝上,靠坐在枯木下,墨發在風中飛揚。

秦念微微頷首,算是回應,問道:“這是哪裏?”

趙刃:“秘境的最後一道關卡,無論成敗,都能出去。”

秦念敏銳地抓住字眼:“什麽成敗?”

趙刃來得早,將從枯枝上取下的玉簡遞給秦念。

甬道通向數個洞口,連接小平原。

每個洞口在通過兩人後自行關閉,處於同一片平原上的兩人需要進行一場對決,勝出者將獲得獎勵,敗者不獎不罰。

空中傳來渡厄道君的聲音,清潤好聽,“勝者,得澄心果。”

兩人眼睛都是一亮。

趙刃撐劍站了起來,“秦道友,請賜教。”

秦念不傻,自己是築基大圓滿,而趙刃早就已經入了金丹,最近更是有傳言,趙刃已經突破金丹大圓滿。

真交手,走不過三招。

秦念轉換策略:“道友,我最近在煉丹,需要澄心果做主藥,可否割愛?我可以歸還你的劍鞘,你也不需要再賠付欠下的靈石,若有需要,我願意無償為你進行醫治。”

有齊頌枝在,秦念消息並不閉塞。

回春門抵制趙刃,也抵制與趙刃有交集的醫修,為趙刃醫治,冒的風險不低,也算是解趙刃燃眉之急。

趙刃拒絕:“不,我最近也需要澄心果。”

澄心果只是稀有,品階高,但若不用來煉丹,頂多比普通靈果蘊含的靈力多一些,對趙刃的作用遠不如秦念能提供的好。

在被回春門抵制的風口浪尖上,秦念沒聽說有哪位醫修與趙刃走得近。

難道他是故意的?

否則為何不樂意?

秦念相信,自己給出的條件對任何一位同趙刃處境相似的人都是極大的誘惑,並且能保證絕對不會讓趙刃吃虧。

除了蓄意針對,秦念想不出別的理由。

趙刃面目冷峻,絲毫未動。

觀秦念神情,他便知道秦念已然心生惱火。

趙刃遞過去一只乾坤袋:“多謝道友施丹之恩,餘下的靈石,我會尋時機還清,不牽連道友。”

他尋澄心果是為【暮寒雪霽】,但不能透露【暮寒雪霽】的存在,否則定然會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。

他與秦念雖在霽雨城外有摩擦,卻是正常的,不至於因此懷恨在心,蓄意針對。

可如今的情形,倒是不得不如此了。

秦念直問:“我是否得罪於你?”

趙刃搖頭,寒劍懸於身側,“無需多言。”

金丹威壓鋪開,比之霽雪城外更甚,秦念確信趙刃已經晉級。

他晉級的速度如此快,實力比上次提升不少,秦念抵擋的艱難,只是侵襲而來的劍氣,已經讓她唇角溢出血跡。

浩浩蕩蕩的劍氣撲面而來,秦念發絲被劍氣吹得向後飛散,臉色慘白。

在離秦念一寸處,劍氣戛然而止。

趙刃眉心微皺,“你有傷在身?”

縱然趙刃的反應都在計劃之內,秦念掌心還是出了些許冷汗,虛弱的點點頭。

趙刃喚回正心劍,踱回枯樹下,閉目養神,“你是醫修,比我清楚怎樣療傷。等你傷好了,再決一高下。”

他與人比試,向來堂堂正正,最厭煩趁人之危。

金丹與築基實力差距巨大,趙刃早已經預見結局,但他想讓秦念以最好的狀態參與比試。

不僅僅是他還欠著秦念靈石,更重要的是,作為對手,如果帶傷比試,無論成敗,定然心有不甘。

秦念垂眸道謝。

從沒見過這麽好騙的人。

趙刃太講武德,以至於限制了實力的發揮。

他應該守在洞口,在她踏出甬道之前便將她擊斃在原地,以獲取最大的效益。

平原很廣闊,秦念沒有走太遠,隨意尋了一處修養,等毒性發作。

築基與金丹的比試,本就沒有公平可言。

醫毒不分家,正面打不過,輔以必要的手段,秦念不認為可恥。

宗門擂臺的比試,尚且不限制醫修用毒,更何況是秘境這種需要修士全方位比拼的地方。

各盡其能,不丟人。

趙刃依舊靠坐在枯樹下,擦了會兒劍,捏著通靈玉看。

秦念提醒:“道友,秘境裏通靈玉會失效。”

風有些大,一輪紅日墜在西邊,夕陽化在雲裏,染紅了半邊天。

劍修對待醫修本就有厚待,更何況趙刃還欠著秦念靈石。

他本就不是少言之人。

秦念來之前,他已經在原野上待了三天,楞是沒遇見一個能說話的人。

他回道:“只是無聊,隨意看看。”

秦念點點頭,不再說話。

趙刃貌似不經意地問道:“回春門的長老們喜歡什麽?”

他這是要送禮,請回春門撤回封鎖?

雖然回春門長老們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,神神秘秘的,端得一副無欲無求的神情,但秦念還真就知道答案。

“我師父說,回春門長老們喜好與眾不同,最喜歡夏天時稻田裏的魚,”秦念加上自己的猜測,“也許是長老們道法精微,從裏面瞧出了不同尋常之處。”

趙刃聽得認真,禁不住吃了一驚。

回春門的辟谷丹最暢銷,為何長老們還要魚?難道是拿來吃的?

還是養在稻田裏的魚真有不同尋常之處?

他問:“魚不是在水裏嗎?稻田裏怎麽養魚?不會死嗎?”

解釋起來太麻煩,秦念圖清凈,回道:“這我就不知道了,等我歸去後,尋師兄師姐們問問。”

“哦哦,”趙刃繼續,“還有別的嗎?除了靈藥和丹爐,你們醫修還有什麽喜歡的嗎?”

回春門長老們的行為太費解,喜好肯定也是小眾的,趙刃已經放棄借鑒他們。

“你要送禮嗎,”秦念想了想:“要看那位醫修是怎樣的人。我們歸一宗醫峰上,每個人的喜好都大相徑庭。你如果不介意,可以講給我聽,我再想具體的喜好。”

秦念面上雖常帶笑意,但卻能看出是個喜靜少言之人,趙刃都沒想到她能講這麽多話,不禁感慨世上還是好人多。

他回想了一下:“很喜歡送人丹藥,而且送的丹藥都是高階。有很多符隸,用起來毫不手軟。講義氣,樂於助人,癡迷於煉丹,搜集許多靈藥。”

他又補充一句:“從不分享關於自己生活的事情。”

秦念語氣一頓,意味深長:“這個情況,很覆雜啊!”

趙刃正襟危坐:“覆雜?此話怎講?”

秦念低眉靜思,滿臉深沈:“這位道友很危險。”

趙刃果然上道:“道友請講,我洗耳恭聽!”

秦念:“這位道友表面上看來積極向上,極其健康,實則暗藏危機。首先,這位道友品行高潔,癡迷於丹道,還極有醫德,經常贈丹於人。”

“但是,”她拖長了聲音,“醫修煉丹都是有定數的,靈藥、靈火、靈力、時間、成丹率,註定了煉丹的成本不會低。”

劍門山的弟子們也會修習丹道基礎,不求弟子們精通,但求有所涉獵,出門在外不會輕易被騙。

這話激起了趙刃的回憶,讚同地點頭,對秦念多了幾分信服,“然後呢?”

秦念接道:“但問題在於,這位道友經常贈丹,且贈送的都是高階丹藥。須知醫修煉丹,除非天賦異稟,開出的高階丹藥概率不高。”

“而坤寧界聲名在外的年輕醫修裏,沒有像這位道友一般樂善好施的人。”

趙刃與有榮焉:“有理。”

秦念笑容更深:“問題來了。這位道友資質應該不算高,但卻贈送如此多的高階丹藥,怕不是要把大半身家搭進去。這位道友,高風亮節,令人佩服。甘於清貧,淡泊如斯。”

趙刃眉頭緊皺,“很清貧?”

【暮寒雪霽】向來出手大方,趙刃從沒有往這個方向想過。

但秦念的話也極有道理。

秦念點頭:“不止如此。”

趙刃面色沈重,目光灼灼。

秦念:“這位道友樂善好施,卻從不分享自己的生活,可見曾經應當受過不可彌補的創傷。”

為了拖延時間,她這話有些誇大的成分。

趙刃已經不自覺地挺直背脊,比在劍門山聽師長講道還認真。

秦念道:“這位道友顯然已經決定封閉自我,然而內心還存有一絲希冀,不願意泯滅良知,並且渴望通過外在的友善行為實現自我救贖。”

天色黯淡,趙刃走過來,點燃一團靈火,懸浮在半空,照亮一方天地。

秦念看了看天色,忽然道:“道友,該比試了。”

趙刃:“不急。”

秦念心道她確實不急,瞧你都急成什麽樣了。

她略有為難:“你不要澄心果了嗎?”

相比於澄心果,趙刃更關心【暮寒雪霽】的病情,懇求道:“還請道友繼續,日後若有差遣,必赴湯蹈火,只希望道友醫治我這位好友。”

秦念一哽,試探問:“可以用澄心果作報酬嗎?”

趙刃:“自然。”

秦念繼續:“心病還須心藥醫。既然這位道友還存有自我救贖的意識,你需要做的就是多陪伴,帶給這位道友春風一般的溫暖,讓這位道友感受到生活的美好。”

“時日久了,這心病,自然就解了。”

趙刃取出一枚玉簡,端端正正地坐著,將秦念說的話一字不落地記下。

末了,他道:“秦道友,我認輸。”

秦念眨眨眼。

這就行了?

毒藥還沒發作呢。

她微笑,將解毒的丹藥碾成粉末,散在空氣裏。

尋常毒藥發作時間不會這麽久,不過趙刃修為高她許多,而她的毒藥劑量又是追求將趙刃一下放倒的,便長了些。

秦念道謝,真摯建議:“道友修為卓絕,心如流水,若能多看些凡間兵書,必能如虎添翼。”

他實在太好騙了。

秦念合理懷疑他在坤寧界的惡名也是被這麽一步步騙出來的。

怪不得宋師兄誤傷了趙刃,被師尊罰得那麽慘,想來師尊對他們這些小輩的事心知肚明。

那為何不言明?

趙刃師門又為何不為趙刃澄清?

其他宗門又為何放任自家弟子與趙刃摩擦?

趙刃忽然覺得有些熱,面色潮紅,視線模糊,不自在地晃了晃腦袋,眼前還是一片朦朧。

甚至開始出現幻覺,見到遠在劍門山的師父終於給自己補上了收徒的見面禮,滿滿一乾坤袋靈石,還完秦念還剩下好多,自己統統傳給【暮寒雪霽】了。

他意識到不對勁,強令自己冷下面容,質問道:“你下毒了?”

趙刃眼前一片模糊,各種幻覺飛來飛去,壓根看不出秦念在哪兒。

秦念看著他冷眼質問空氣,忍住笑,回道:“沒有,我準備的毒不是這種癥狀。”

趙刃:“!!!”

秦念:“……”

她忽然覺得,自己也中毒了,不然怎麽會說胡話。

靈火浮在面前,秦念尚且有餘力,趙刃中毒明顯更深,昏昏沈沈,路都走不穩,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樣。

秦念不想留下來看趙刃滿臉悔恨,也怕他毒解了來找麻煩,喚了靈火去尋毒源,誓要在趙刃之前出秘境。

尋了許久,茫茫原野無任何線索。

原野上的星空很美,靈火浮在秦念身前,一前一後上了小山坡,照亮山坡上一叢泛著瑩潤光芒的粉白鈴蘭。

這是一叢酒杯鈴蘭,花杯向上,猶有清液盛於花中,在微風下泛起點點波紋,揉碎幾池星月光輝。

秦念迷離的目光瞬間清醒。

鈴蘭有毒。

她望向裙角,那片被鈴蘭花清液暈染過的地方,正散發著淡淡的清香。

這是鈴蘭的解藥,卻因離開本體時日過多,終究不能讓她完全不受影響。

怪道修為高的趙刃都被藥倒了,自己還晃晃悠悠的。

秦念哭笑不得:“我是離不開下毒了嗎?”

渡厄道君的聲音再度浮現:“恭喜小友。”

秦念問:“前輩,您這樣,豈不是偏袒於我?”

渡厄道君嗓音裏有些笑意:“無論你二人誰勝誰負,鈴蘭的毒都會散發。因果相承,你第一道關卡為鈴蘭覓光,鈴蘭贈清液報答,我從未插手,何來偏袒你說?”

他的聲音消失不見,秦念眼前一陣模糊,失重感傳來。

要出秘境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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